2023年12月29日发(作者:布加迪凯龙图片)
高尔基公园:马丁·克鲁兹·史密斯的莫斯科GORKY PARK:
MARTIN CRUZ SMITH ON
MOSCOW厢型车冲上雪堆,发动机熄了火,车在上面抛了锚,凶杀案调查组的人跳下车,这些民警清一色的短胳膊、低额头,身上裹着绵羊皮的军大衣。唯一没有穿制服的,是一个身材削瘦、面色苍白的男子,他就是探长。探长专注地听那位在雪地里发现了尸体的警官汇报情况:午夜时分,他走到远离公园人行道的角落里撒尿,接着就瞅见了尸体,那警官当时好像撒尿撒到一半,几乎愣在了原地。调查组循着厢型车的聚光灯打出的光束向前走。探长猜测,这几个可怜的倒霉蛋只是3个聚在一起喝伏特加的酒友,醉得发起酒疯,活活冻死在这儿。伏特加就是液体的税金,一直在涨价。普遍的看法是,三个人喝一瓶伏特加最好不过,既能省钱,又能达到想要的醉酒结果。这是原始共产主义的绝佳范例。林中空地的对面出现亮光,树木投下的阴影扫掠过雪地,最终驶来了两辆黑色伏尔加汽车。一队克格勃便装特工从车内鱼贯而下,带头的是一位精力充沛、矮矮胖胖的克格勃少校,名叫普瑞布鲁达。民警和克格勃纷纷跺脚取暖,呼出一阵阵热气。冰屑在警帽和衣领上闪闪发光。民警是内务部的警务分支,负责指挥交通、追捕酒鬼、处理平日出现的尸体。国家安全委员会—克格勃—担负更重大也更微妙的职责,对付国内、国外的阴谋分子、走私犯、不满分子,克格勃特工有制服,可他们更喜欢穿普通的便装。普瑞布鲁达少校肚子里装满了粗鄙的荤笑话,他想要缓解民警和克格勃之间相互的敌立刻招呼道:“伦科!”“我在。”阿卡迪·伦科当即起步走向尸体,留下普瑞布鲁达跟在身后。发现尸体的那位民警的足迹差不多穿过雪地,通向空地中央的一块隆起的地方,泄露了他撒尿的地点。探长本该吸好牌子的香烟;阿卡迪却点起一根廉价的普力马烟,唇齿间充满了香烟浓烈的味道—他和尸体打交道时,总喜欢抽根烟。正如民警所说,有三具尸体。他们平静地躺着,甚至可说是优雅地躺着,身上覆盖了一层渐渐融化的白雪,中间的尸体仰躺着,双手交叠,仿佛是在宗教味浓郁的葬礼上,另外两具尸体被翻转了过来,伸出的手臂处在冰雪底下,像凸纹书写纸两侧的标志。3位死者脚上穿着冰鞋。普瑞布鲁达把阿卡迪推搡到一旁。“等我认定此案不牵涉到国家安全事宜,你再着手调查。”“国家安全?少校,我们面前的是三个在公园里的醉鬼—”少校早已经挥手招来一位带着相机的特工。每次按下快门时,白雪都闪现蓝光,尸体仿佛漂浮起来。相机是外国货,几乎即刻就吐出了相片。拍照的特工骄傲地向阿卡迪展示一张相片。三具尸体湮没在积雪反射出的闪光灯光线里。“你有什么想法?”阿卡迪很快递回了相片。尸体四周的积雪被踩踏下来。他气冲冲地抽着烟,修长的手指捋着稀疏的黑发。他注意到,少校和拍照的特工都没想到穿皮靴。也许等这帮克格勃脚湿透后,就会离开吧。至于尸体,他期望能在附近的雪堆下找到一两个空酒瓶。回头远望,在顿斯科伊清真寺后面,夜幕正在落下。他看见了民警部门的法医莱文从空地边沿轻蔑地看着。“尸体看起来在这儿躺了很久,”阿卡迪说,“再用半小时,我们的法医就能掘出尸体,在亮光下检查尸体。”“总有一天,这会是你。”普瑞布鲁达指着最近的那具尸体说道。阿卡迪拿不准自己有没有听错。空气里,冰屑发出微光。他不可能那么说,他最终得出结论。普瑞布鲁达的脸庞在汽车大灯的光线里时进时出,成竹在胸的模样,黑漆漆的小眼睛犹如果核。他突然脱下了手套。“我们到这儿来,不是为了让你来教我。”普瑞布鲁达跨骑在尸体上,开始像狗一样扒走积雪,抛得到处都是。大家都认为他铁石心肠;他曾踏进从地板到天花板都覆盖着鲜血的炎热厨房,他是个专家,知道在夏天,尸体很可能爆炸开来,血液四溅;他甚至更喜欢冬天里的尸体。接着,一具尸体的脸庞从雪地里显现。探长以前从没见过这样的头颅;他认为自己永远忘不了这一幕。他还不知道那是他人生的重要时刻。“这是起谋杀案。”阿卡迪说道。普瑞布鲁达不为所动。他立刻拂走其他死者脑袋上的积雪。他们和第一具尸体一样。然后他跨骑在中间的尸体上,捶打那件冻住的大衣,直到衣服裂开,等他剥开了衣服后,又处理起尸体下身的衣物。“不管怎样,”他笑道,“你依然瞧得出来,她是个女人。”“她是被人枪杀的。”阿卡迪说。女人惨白的双乳之间,有一处黑色的入口伤。“你正在毁坏物证,少校。”普瑞布鲁达拉开另两具尸体的大衣。“死于枪击,都死于枪击!”他像盗墓贼一般狂喜道。普瑞布鲁达手下负责拍照的特工借助闪光灯继续拍摄,普瑞布鲁达的手提起死者僵硬的头发,从尸体嘴里挖出一枚铅弹。阿卡迪留意到,这三位受害者除了头颅毁坏严重,手指的最后一个关节也都不见了,无法弄到他们的指纹了。“杀人者开枪射穿了死者的头颅。”普瑞布鲁达边说边用积雪洗手。“三具尸体,这是个幸运数字,探长。现在我为你做完了脏活,我俩扯平了。够了。”他对拍照的特工下了命令,“我们走。”“少校,你总是做脏活。”阿卡迪在那位拍照的特工费力地走开时,这么说道。手的案件。你不会想让我调查此案的。谁知道案子会引向哪儿呢?”“它能引向哪儿?”—“脱缰野马之事,少校,还记得吗?”…… 尽管快要到21世纪了,莫斯科依然坚持着维多利亚时代乘坐火车出行的习惯。基辅车站靠近外国人聚居区和勃烈日涅夫的公寓,是去往乌克兰的起点。白俄罗斯车站距离克里姆林宫只有一小段路程,斯大林正是在这个车站登上波茨坦驶来的沙皇列车,后来,赫鲁晓夫和再后来的勃烈日涅夫也是在这儿登上他们的专列,前往东欧视察卫星国,或者推出怀柔之策。从里加车站可去往波罗的海三国。库尔斯克车站令人联想起皮肤晒得黝黑的黑海假期。没人会花时间从较小的萨维奥洛夫车站和帕韦列茨车站出发去旅行—只有上班的人或者大群灰头土脸如土豆的农民。让人印象最深刻的是列宁格勒站、雅罗斯拉夫利站和喀山站,是共青团广场上的三巨头,其中最奇特的是喀山车站,入口之上矗立着鞑靼风格的塔楼,你也许会从这里旅行数千里路,去往阿富汗荒漠,去往一家乌拉尔劳改营的侧轨,或者一直跨越两块大陆,去往太平洋的海滨。早上6点,喀山车站内,坐在长椅上的整个土库曼家庭都俯下身休憩,头戴毛毡小圆帽的婴儿偎依在柔软的襁褓中。士兵们歪七扭八地倚靠在墙上睡觉,看得出他们睡得极香,头顶的天花板上英雄主题的马赛克画可能是他们共同的梦境。黄铜的水龙头闪耀光泽。在一家营业的点心摊旁,一位身着兔皮大衣的姑娘向帕萨·帕夫洛维奇吐露秘密:“她说哥罗德金前阵子勒索她要钱,但现在再也没要过。”帕萨回到阿卡迪身边时,报告说:“她说有人在汽车市场里见到过他。”一个年轻的士兵占据了帕萨的老位置,站在女生旁边。涂抹了凡士林和口红的女孩莞尔笑着,年轻的士兵读着女孩脚尖上用粉笔写的价格;接着,他们手握着手走出了车站大门,探长和警探跟在后面。黎明前的共青团广场带着一抹蓝色,有轨电车受电弓发出电火花,它的咔嗒声是广场上唯一的动静。阿卡迪目视着这对男女钻进一辆出租车。“5个卢布。”帕萨看着出租车驶离。出租车司机会拐进最近的一条小巷,下车放风,视,让本该友好相处的双方的关系不那么紧张,于是脸上堆满了笑容,当他认出探长,“你是什么意思?”“三人被枪杀,尸体还在雪地里遭人残害?少校,那是你该经58世界建筑 2012/02
CITIES IN MOVIES AND CRIME SPACES59
提防民警的出现,同时姑娘和士兵在后座上直接做起爱。那5个卢布里面,司机会拿到一半,随后还有可能卖瓶伏特加给士兵当作庆祝自己干了一炮的礼物;那瓶伏特加比姑娘可贵得多了。姑娘当然也会拿到一点好处。然后,分给火车站一点儿钱,给盥洗室服务员一点小费,在里面快速冲洗下私处,然后她又以一副轻佻火辣的模样重新开始接客。“那里也没有。”帕萨和雅罗斯拉夫利站里的姑娘谈话后,回来说道。“我们走吧。”阿卡迪把大衣甩到汽车后座上,然后才坐到驾驶座上。没有霜冻,太阳甚至尚未升起。在火车站的霓虹灯之上,天空渐渐绷紧。路上的车辆多了点。列宁格勒依旧是乌漆漆的。有些人更钟意列宁格勒这座城市,因为它的运河和文学地标。对于阿卡迪来说,列宁格勒总是有股阴郁的气氛。他更喜欢莫斯科,它是一座大而开放的机器。他往南走,向着莫斯科河的方向。“你记不起任何关于那个在公园里见哥罗德金的神秘人的事了?”“要是换作我去了……”帕萨嘟囔道,“费特可能什么也发现不了。”他们寻找着哥罗德金的汽车,那是一辆丰田车。过了河,他们在雷赫斯基浴场里停下喝杯咖啡,吃块蛋糕。一份新鲜的报纸正在被钉到阅读栏上。“运动员从即将到来的劳动及庆祝活动获得灵感,”帕萨大声读道。“发誓要踢进更多球?”阿卡迪问道。帕萨点点头,接着看了过来,“你玩足球?我都不知道。”“守门员。”“啊!瞧,现在就是说得通了。”一群人早已聚集在离浴场有一个街区远的地方。这些人中,至少有半数人大衣上都别着牌子。“3居室的公寓,有床,能洗澡”,挂着这条标语的女人长了一对寡妇常有的忧郁眼睛。“用4居室的房子换两套两房间的房子”,这是一个决定要逃离父母魔爪的新婚女人。一个精明的废品商人挂的牌子上只写着“床”。阿卡迪和帕萨分别从街区的两头出发,在中间会合。“60卢布换一套两居室,屋内有管道的房子,”帕萨说道,“那还不赖。”二手车市场靠近城市边沿,本来就是趟漫长的行程,结果耗费了更久,因为帕萨瞅见了一辆卖菠萝的卡车。他花了4卢布,买了一个特大号鸡蛋大小的菠萝。“古巴人把这当春药,”他悄悄说,“我有几个朋友是举重运动员,去过古巴!×他妈的!黑黝黝的女孩,海滩,没加工过的食物。那儿简直是工人的天堂!”汽车市场是块停满了波贝塔、日古利、莫斯科人、扎波罗热人牌汽车的空地,有些车极旧无比,但另外一些就带着样车陈列室的芬芳。他在多年后最终接受了一辆扎波罗热人迷你车,为那辆车付了3000卢布,车主人是个精明人,他把车开到二手车市场,以1万卢布的价格卖掉汽车,在政府的办公室里仅仅记录一笔5000卢布的交易,支付7%的交易费,然后转手花6650卢布买一辆二手却更宽敞的日古利小轿车。市场仿若一个蜂箱,附带条件是每只蜜蜂必须带来一些自己的蜂蜜。周围大概有1000人。4个陆军少校围在一辆梅赛德斯旁边。阿卡迪用手抚摸着一辆白色莫斯科人汽车。“像女人的大腿,对吧?”一个穿皮大衣的格鲁吉亚人驻足在他身边。“很不错。”“你早已爱上这辆车了。慢慢看,绕着它走一圈。”“真的很不错。”阿卡迪走到汽车后面。“你是个懂车的人。”格鲁吉亚人伸出根手指放在眼旁。“跑过3万公里。有些人会把里程表往回调,但我不会那样做。每周都会洗车擦车。我有没有给你看过雨刷?”他从一个纸袋里掏出雨刷。“很不错的雨刷。”“相当新。你看得出来。”他背对着所有人,朝着阿卡迪,在纸袋上用铅笔写了“15000”。阿卡迪钻进车,坐在空陷的座椅上,几乎要坠到地板上。塑料的方向盘上裂纹密布,有如大象墓园找来的象牙。他转动点火器,从后视镜里看见一缕黑烟升起。“不错。”他钻出车。毕竟,座椅可以补好,引擎可以修理,但汽车的身子像钻石一样珍贵。“我知道你会那样说,买了?”“哥罗德金在哪里?”“哥罗德金,哥罗德金。”格鲁吉亚人绞尽脑汁想着。这是一个人的名字,还是一辆车的名字。他以前从未听过这个名字,直到探长单手拿出身份证件,另一只手依然拿着点火器钥匙。那个哥罗德金!那个狗杂种!他刚刚离开汽车市场,阿卡迪继续问他去往哪里。“梅罗地亚,当你看见他,告诉他,像我这样的正直人会付交易费给国家,而不是他那样的街头混混。其实呢,亲爱的同志,对于国家公务人员,我们有折扣优惠哦。”…… 在加里宁大道上,稍小些的楼房是5层楼高的矩形建筑,由水泥和玻璃构成。稍大的建筑是25层楼高的V形建筑,同样由水泥和玻璃构成。加里宁大道的复本可以在任何一座新建的城市里找到,但没有一条复本像这条莫斯科的原型一样“踏在向着未来前进的道路上”。在人行地道上面,八车道的马路上各个方向车辆川流不息。阿卡迪和帕萨在一家室外小餐馆里等候,马路对面的那座狭窄建筑便是梅罗地亚唱片店。“夏天的时候,会更有意思些。”帕萨吃着一杯圣代,哆嗦地说道,圣代杯里有咖啡冰淇淋和草莓糖浆。一辆大红色的丰田车从加里宁大道的另一侧驶来,转弯驶入一条小巷。1分钟之后,菲奥多·哥罗德金穿着一件修身剪裁的大衣,戴着一顶羊羔毛帽子,脚踏牛仔靴,下身穿牛仔裤,逛进了唱片店,探长和警探这时正好从人行地道口上来。透过唱片店的玻璃店面,他们看见哥罗德金并没有从开放式的楼梯走上卖古典音乐的楼层。帕萨待在店门旁,阿卡迪从翻看摇滚音乐唱片的孩子中穿行过去。在商店大堂后面,在唱片架中间,阿卡迪注意到一只戴了手套的手在寻找政治专辑。他凑得更近些,瞥见了如烟丝一般黄色的头发,梳成了流行的蓬乱发型,一张臃肿的脸庞,嘴角边有疤痕。一名店员走了来,正忙着往自己的兜里塞钱。“勃,阿卡迪大声地朗读着专辑封面上的名字,烈日涅夫在第24届党员大会上的讲话”一面靠近了哥罗德金。“滚开。“哥罗德金狠狠地给了阿卡迪一个肘击,后者趁势抓住了他的手肘,然后一个漂亮的反剪,将哥罗德金按倒在了地上。三张唱片从封套中滑落了出来,掉在了地上,绕着阿卡迪的脚边打转,正好是吻之乐队、滚石乐队和指针姐妹合唱团的作品。“这是最有趣的大会之一,”阿卡迪如是评述。……革命广场的前身就是复活广场。都市酒店就是过去的大酒店。阿卡迪点亮灯,映入眼帘的是俗套的大红棉布床罩和窗帘,磨损得已经无法辨认出图案的波斯地毯,斑驳的餐桌、办公桌和立式衣柜上满是创痕和烟头的烫痕。“可以这样做吗?”女招待有些不安地问他。“我说可以。”阿卡迪说完之后关上了门,独自一个人留在了那个名叫威廉姆·科威尔的观光客的房间里。他俯视着下面的广场,国际旅行社的巴士从列宁纪念馆排到了酒店的门口,按照语言分组的观光客们上车准备前往欣赏夜场的芭蕾和歌剧节目。根据国际旅行社那里的登记资料显示,科威尔准备前往品尝地方美食以及欣赏戏剧节目。阿卡迪走进了卫生间,60世界建筑 2012/02
里面的设施很新,环境也很整洁,西方游客对于卫生方面的要求都比较高。阿卡迪扯下浴巾,然后向卧室走去,然后他用浴巾裹住电话机再用枕头压住。他拉开抽屉,里面是威廉姆·科威尔这个美国人的内衣、袜子、毛衣和衬衣,并没有哥德罗金所说的那些俄式衣物,床下也没有任何衣物,接着他在衣柜里面找到了一个锁住的铝合金手提箱。阿卡迪把手提箱放到床上,尝试用小刀撬开上面的锁,但是锁闩却纹丝不动。他把手提箱放在地上,脚踩刀敲,双管齐下,这时锁闩终于弹出了一半,然后他用刀在锁的另一侧猛砸了几下,手提箱弹开了,于是他又将手提箱放回了床上开始检查起里面的内容来。、《俄罗斯里面有4本用厚皮筋绑在一块儿的小册子—《俄罗斯艺术简史》观光指南》、《特列季亚科夫画廊介绍》以及纳格尔写的《莫斯科及其周边》。旁边是一本大部头的苏特斯著《苏联》,两盒骆驼牌香烟,一架美能达35mm相机,相机上装有把手以及10英寸长的镜头、滤镜和10个未启封的胶卷,几张加起来合计1800美元的旅行支票,3卷卫生纸,一个一端有旋帽另一端有刻线塞子的用来存放艺术刀片的金属筒。穿过的袜子被揉成了一团,一个用皮筋捆绑得严严实实的小盒子;小盒子里面是一套金笔和铅笔,一叠方格纸,一个装着一个开罐器、一个开瓶器、一个螺丝锥和一根扁平的薄金属条的塑料袋,金属条的一端弯曲,另一端穿着一颗螺丝可以折叠,一叠国际旅行社餐饮优惠券,还是没有看到那些俄式衣服。……阿卡迪又检查了衣柜里面挂着的西装;除了美国货之外什么都没有。他查看了所有家具的背侧和底侧。最后,他回到了这个已经被损坏的手提箱前,如果这个美国人对俄罗斯产品如此着迷的话,那他应该买一些新鲜玩意儿回去,比如那些用纸箱装的特产。阿卡迪取下绑在旅游指南手册上面的皮筋,快速地翻了一遍。他拿起了那本苏特斯的彩色图片大部头,这样的东西对一个本应该轻装上阵的观光客来说显然有些沉重。在这本书的中间,就是在有关阿尔玛·阿塔的马会的两页之间,飘出了一张5英尺:1英寸比例的方格纸。纸上精确地绘制了树、小路、河道边缘、一处空地,在空地的正中是3座坟墓。除开米与英尺的单位换算差异之外,这差不多就是高尔基公园空地位置的军事测绘图。在之后的两页中间,他又找到了一张比例为20英尺:1英寸的整个公园的测绘图。他还找到了一张右腿的X光透视照片;照片上胫骨处的阴影表明腿的主人遭受了开放式的骨折,与公园里面遇害的第三个人的情况一样,一张牙科图表以及一张右上门牙根管的X光片,没有假牙。阿卡迪开始用另一种眼光审视手提箱里面的其他东西,那个用来装刀片的金属管有些古怪;一个生意人打算带这些刀片来莫斯科切些什么呢?他旋开了金属筒帽,按下了另一端的塞子,刀片弹了出来,刀片是崭新的,没有使用过的痕迹。但是金属筒里面有一丝淡淡的火药味,往金属筒里面望去,他恰好发现了塞子上的准星,原来这根金属筒竟然是一根枪管。这是一把射击精度只有5m的单发火器,5m之内能够弹无虚发。当阿卡迪往枪管上装消音器的时候,门开了。他立刻用这把枪瞄准了威廉姆·科威尔。……柳布林斯基特的西南部,空无一人,1h的路程上,目睹了一路工厂的规模从大变小,预制混凝土的灰色工人公寓,新开发区的那些被推倒的老房子,插满各种测绘标识的田地,伴随着一路飞溅的泥浆,经过了公交线的终点站,虽然这里身处城市边界,但截然已是另外一个世界,比船舱还要狭窄的低矮房屋,随风摇摆的篱笆和拴住的山羊,洗衣服的穿着毛衣和靴子的女人,一座白色的教堂,一个向他们脱帽的独腿男人,61
棕色的奶牛成群结队地穿过公路,后院的砧板和斧头,车缓缓地碾过车辙,一片枯败的向日葵茎杆丛中坐落着一栋房子,房子前侧的两扇脏兮兮的窗户后面露出了脏腻的窗帘,屋檐处依稀能够瞥见一些图案—房子的背后有一个屋外厕所,以及一个金属加工成的小棚屋。他让伊莉娜下了车,然后抓起了后座上的袋子和帽盒状的女士旅行包。他走到门边,从一个袋子里掏出了3串钥匙,这些正是从河里的皮包中找到的钥匙串,每串钥匙的外形都差不多一样。“看起来很合理,是吧?”他对伊莉娜说。钥匙插了进去,但是门却卡住了,于是阿卡迪用身体使劲撞门,门被撞开了,里面飘出一股霉味。在进门之前,他戴上了橡胶手套并拧亮了一只手电筒。屋子里的圆桌上方,一只孤零零的灯泡还连着电线。整个屋子散发着一种如陷阱一般的恶臭,里面很冷,仿佛藏着一个冬天。伊莉娜站在屋子当中瑟瑟发抖。屋子里面只有一个房间,4扇贴着三角窗纸的窗户关得死死的。两个就寝隔间铺着马鬃被。煤炉下面堆积着一堆灰烬,桌子旁边围着3张样式迥异的椅子。壁橱里面是发霉的奶酪和一瓶已经结冰涨掉了瓶盖的牛奶。墙上贴着白兰度的照片以及一些从书里撕下来的偶像图片。墙角的罩单之下是油漆罐子、土红色的清漆瓶子、破布、缓冲垫、平刷、凿子和刷子。阿卡迪拉开衣柜的帘子,顺着手电筒的亮光,发现了两件男人的西服,一件中号,另一件大号,以及3套同样尺寸的小号廉价女装,一堆鞋子乱七八糟地散落在衣柜的底部。“不错,”阿卡迪读懂了伊莉娜脸上的表情,“就像在别人的坟墓里面一样,就是这个样子。”“伊莉娜?来告诉我他们和奥斯本来这儿干什么。”—“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她悄悄地说。“只是推测而已,必须要有证人才行,必须有人告诉我才行。”“我不行。”“但是你会这样做的。”阿卡迪将女式旅行包和证物袋放在了桌上。“那么”—阿卡迪拍了拍手—“现在正是黄昏时候的高尔基公园,下着雪,美丽的皮毛分类员瓦雷娅、西伯利亚的强盗头子克斯提亚以及美国的小伙子科威尔正与皮毛商奥斯本一道滑冰,他们离开了大道,走过了50m,来到一片空地准备吃喝一番。这里就是他们来过“科的地方,克斯提亚在这儿”—阿卡迪指着桌旁一侧的一张椅子。威尔,就是那个男孩在这儿”—他指着另一把椅子—“瓦雷娅坐在中间”-他把手放在了包旁边。“你,伊莉娜,站在这个位置”—他把她拉到桌子旁边—“你就是奥斯本。”“请别这样,”伊莉娜恳求道。“只是推理而已,”阿卡迪告诉她。“我弄不了雪或者伏特加,将就一下。想像下当时的气氛和他们兴高采烈的样子。这3个人以为自己即将过上一种全新的生活—其中两个人以为自己将得到自由,第三个人以为自己将会出名。这不仅仅是一般的滑冰聚会,这是一场庆典!是因为你——奥斯本,将会告诉他们如何离开这个地方吗?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只有你才知道下一刻他们都会变成死人。”“你不能这样对我,”伊莉娜说道。……“天正下着雪,”阿卡迪继续说着。“由于伏特加的作用,每个人的62世界建筑 2012/02
脸上都浮现出一些红晕。他们都相信你;你已经带来了这个美国傻瓜科威尔,对吧?当第一瓶伏特加见底的时候,他们是如此地热爱你,以为你是从西方来的救世主。欢笑声和干杯声一浪接一浪,听到了滑道上传来的音乐了吗?柴科夫斯基的呢!呀,我们需要再来一瓶。奥斯本先生,您是一个慷慨的人,您买了满满一皮包的伏特加和白兰地还有其他的小吃。你拿起皮包,伸进手去拣选了一阵,然后拿出了……第二瓶酒。你自己先喝了一口,假装豪饮了一大口。克斯提亚接过酒喝了一口,这家伙肯定比你喝的多。瓦雷娅现在已经觉得有些头晕了,所以她没法在一只手拿着面包另一只手拿着奶酪的情况下接过酒瓶。另外,她还在幻想下个星期自己会在什么地方,会穿什么样的衣服,那里有多么的温暖。那里没有西伯利亚——那里是天堂。穿着滑冰鞋的科威尔已经站不住了,他的一条腿有伤,但是他也在想回家的事儿,自我安慰并把一切都解释成圣洁的行为,伏特加的酒力发作得如此之快,这也并不为奇。”“再来一瓶?为什么不呢?雪下得更大了,音乐的声音也更大了。你拿起包,伸进手去摸索了一阵,你摸到了酒瓶,摸到了枪柄,然后拉开了保险。克斯提亚的酒瘾最大,你面对着他,然后给了这个臭名昭著的强盗一个微笑。”阿卡迪一脚踢翻了椅子,椅子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伊莉娜眨了眨眼睛,有些吃惊。“很好,”阿卡迪接着说道。“自动手枪的声音比左轮手枪的声音要小很多,在皮包、大雪和喇叭里音乐声的掩盖下的枪声几乎弱不可闻。在最初的几秒钟,是看不到明显的血迹的。瓦雷娅和科威尔并不知道为什么克斯提亚会倒在地上。大家都是朋友,你是来救他们的,而不会伤害他们。然后你转向那个美国小伙子,将皮包对着他的胸口。”一滴眼泪从她的面颊上滑落了下来。他踢翻了第二把椅子,“如此简单,现在只剩下瓦雷娅了。她低头望着死去的克斯提亚,死去的美国人,但是她没有逃跑,没有呼救,也没有抗争。你很了解她,没有了克斯提亚,她就差不多已经是个死人了;你会帮她结束这一切痛苦。死亡能够迅速地解决这一切,对你而言是举手之劳。”阿卡迪撕开了证物袋。当他拿出一件沾满泥土和血渍的廉价黑色女装时,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油脂的芬芳,衣服的左胸处有一个洞。伊莉娜去敞开的衣柜里看了看然后走了回来;他知道她认出了这件女装。“走近点,拿枪抵着她;瓦雷娅还等着呢,她做好了准备迎接子弹的到来,把枪抵在她的胸口上,你心中默默地想,美丽的星辰陨落了”—阿卡迪的手一松,女装滑落在了桌上—“如此美丽的星辰就这样陨落了,3个人都死了。没有人过来,音乐还在继续播放,大雪很快覆盖了这些尸体。”伊莉娜正在一旁发抖。……纽约,6个月后:早上,“老鼠”会带科威尔去黑貂那边。“它们在亚瑟·科尔,”在回来的路上科威尔说,“我还可以告诉你,把这些动物放在这儿比放在千里之外的地方更讲得通。首先,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地认为他会把它们弄到乡下的貂场去。第二,放在这里他才能将这些动物控制在自己的手中,这样就不需要打长途电话与人保持联络。第三,虽然五大湖区有10万平方英里的面积,但是那儿也有63
许多貂场。这是一家巨型的貂皮企业,你知道的吧?黑貂需要鲜肉。大型企业需要将这些食物运送到他们的林中貂场。但是纽约简直就是全球的鲜肉供应中心;你根本无法追踪鲜肉的走向。斯塔顿岛的西部满是树林和沼泽,还有几家炼油厂,一些只在乎自己生意的本地人,而且没有警察。唯一可能出娄子的就是笼子上的洞,有一只黑貂逃跑了,有人抓住了这个小东西并打算卖掉,然后一位曼哈顿的毛皮商报了警,我还有其他人恰好听说了这件事。这是唯一的纰漏。命运之神眷顾着你,阿卡迪,你是个走运的家伙。”瑞恩驱车转进了大门,前面是一片堆置废物的场地,看起来就像是雪海淹没了一切,所有的废铜烂铁上都覆盖着厚厚的积雪。整艘船只、空空的外壳和火车头横跨在白茫茫的雪原之上,卡车上面堆叠着巴士,纽约中央铁路公司的机车伫立在尽头,拖车住房靠着船锚,到处都是油漆写成的标语:“禁止入内,小心犬只”。这里还有一所挂牌的办公室,但是并没有人出来阻拦他们。阿卡迪注意到了他们正沿着三、四个小时之前驶过的车轮印前进;瑞恩一路跟随着这些痕迹仿佛没有这些车轮印他就会迷失方向。车在一片堆积着厢式小卡车、配重块、起重机的环礁地带摇摇摆摆地前行,绕开那些如同山一般的覆盖着积雪的隐约可见轮廓的汽轮机,穿过废料和链条堆积成的斜坡。前面的车轮印离开了废料场,没入了一片美国梧桐和椴木树林,然后又进入了一片停放着起重机械的葡萄园地。穿过树林,映入眼帘的则是更多的、仿佛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废弃汽车和巴士。钢丝围栏的背后是一片雪地,看起来就好像是突然蹦出来的一样。围栏的上面是3层有刺的铁丝网,里面的所有高度在20m以下的大树都被砍得只剩下了树桩。阿卡迪丝毫不怀疑这些围栏下面都是混凝土基础。下面的电极还装有绝缘子,所以这些围栏可能是通了电的。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只棕色的小鸟上,小鸟从围栏跳到了绝缘围栏,这说明现在并没有通电。一个电话箱上面写着:“内有攻击性犬只,请打电话通知我们接送,小心犬只”。围栏的大门敞开着,似乎在邀请他们进去。树林中的路有些蜿蜒。在一个拐弯处,车轮印分成了两组。早一些的车轮印依然留在大路上;另一组车轮印则拐进了路边的灌木丛。枪声渐渐远去。阿卡迪又开始继续往前爬,他看到了尼克仰面倒在雪地上,已经死了,这时他觉得自己的腿好像在摔倒的时候被扭断了。爬行了一段距离,他发现了奥斯本的车轮印,这些大概是在他沿原路逃出伏击的时候留下的。枪声停止了,四下里一片静寂。阿卡迪从一棵树后移到另一棵树背后,他大口地喘着粗气。偶尔之间树枝上的积雪被风刮落,扑地一声掉在了地上,让如惊弓之鸟的他猛地跳了起来。他听到了其他的声音,最初他以为是鸟叫—声音很尖锐,随风而至,又随风而逝。树林的尽头是第二座铁丝网围栏,上面挂着一些帆布。围栏的中间,帆布和绝缘子缠绕成一团,然后他看到了科威尔的车。司机还在里面,蜘蛛网般破碎的后窗玻璃上有一个弹孔,“老鼠”笔直地僵坐在前座,早已死去。阿卡迪走进另一道门,门敞开着,进门后看到地上是几乎已经被白雪填满的车轮印以及男人奔跑时留下新鲜脚印,里面就是奥斯本的黑貂场了。这个地盘呈长方形,尺寸大概是100m×60m,布置比较简单。在这个营地的尽头有一个圆形波纹钢废物堆放桶以及一个狗窝;铁圈上挂着3根铁链条。车轮印辙一直延伸到了远端的奥斯本的豪华轿车下,车停在一座单层的水泥地堡外面。地堡看起来应该是一个冷冻储藏室,是用于准备食物和隔离的区域。脚印一直延伸至黑貂棚。毛皮宫殿里面的那些将军显然低估了这种情况;阿卡迪数到十,然后起身打开了貂棚的门,每个貂棚有20m长,棚屋的顶是木制的,棚里有两排笼子,中间是一条过道,每排有4只笼子,这就是说这里一共有80只黑貂:纽约城里有80只黑貂。他先是听到了枪声,然后感觉到了子弹的到来。应该还有另外的路出去,他思考着,他一个趔趄,但马上又站稳了。一个蹲着的男人很难从自己的怀中掏出手枪,他想,现在要是有一把步枪就好了。当他在棚屋里面俯下身体的时候,肋骨处传来阵阵剧痛。黑貂在他的头上的笼子里愤怒地嘶叫。它们在镀锌的铁丝网笼里面爬上爬下、奔跑、蹦跳,一刻也不肯安静下来。它们看起来就像猫,或是黄鼠狼,警觉地竖起毛茸茸的耳朵,愤怒地甩着尾巴,动作异常迅捷。这些活生生的小东西的确令人惊奇。它们都是野生动物,没有被驯化,充满着野性的活力,发出嘶嘶的声音,企图隔着银色的网眼袭击他。阿卡迪仰面躺着,顺着棚屋的下方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两双人腿。一双腿旁边出现了一对倒着的阴郁的黑色眼睛;接着出现了一把左轮手枪,是乔治,他开了火,排污水槽中的一堆动物粪便在阿卡迪的头上被炸开了花。……奥斯本的眼睛闭上了,仿佛已经平静了下来。阿卡迪感到了前者的身体正在逐渐变冷僵硬。他有些无力地从奥斯本的身上解下了皮带,然后系在自己的腿上。慢慢地,他意识到了伊莉娜正在那儿望着他们,而奥斯本脸上的那副表情仿佛在说他才是胜利者。“他曾经告诉过我,他喜欢雪,”阿卡迪说道。“或许他真的很喜欢。”“现在我们上哪儿去呢?”“你走吧。”“我是为了你才回来的,”伊莉娜说。“我们可以一起离开这里,我们可以呆在美国。”“我不想留在这儿。”阿卡迪仰头望着她。“我从来都不想呆在这儿,我来这儿是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来的话奥斯本就会干掉你。”“现在我们俩都可以回家了。”“你已经到家了。现在你是美国人了,伊莉娜,你已经达成了你的夙愿。”他微笑着说。“你不再是俄罗斯人了。一直以来我们都是不同的两类人,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这种不同是什么。”“你也会改变的。”“我是俄罗斯人。”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呆在这儿越久,俄罗斯人的味儿就越重。”“不。”她有些恼怒地摇着头。阿卡迪站起身来,他感觉到自己的一条腿依然麻木。“别哭,这才是我:阿卡迪·伦科,前共产党党员和首席侦查员。如果你爱我,就请老实地告诉我到底我有几分像美国人,告诉我!”他大声说道。“告诉我,”声音柔和了些,“承认事实吧,站着你面前的依然是那个俄罗斯汉子!”□(本文部分由姚人杰翻译)图片来自于/Image from: 电影/Movie: 高尔基公园/Gorky Park, 导演/Director: 迈克尔·艾普特/Michael
Apted , 制作地及年代/Land of Production, Year: 美国,1983/USA, 1983, 主要演员/Actors: 李·马文,威廉·赫特,布莱恩·丹内利,乔安娜·帕库拉,等/Lee Marvin, Willian Hurt, Brian Dennehy,
Joanna Pacula, a.o., 片长/Running Time(分/minutes): 12364世界建筑 20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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